刘先艳看着刘凯的照片时脸上写满悲痛。 曾彩云 摄
刘大正拿着没有法律效力的“抚恤书”一脸无奈。 曾彩云 摄
3月3日,一脸憔悴的刘大正与妻子刘先艳走进了湖南衡阳市蒸湘区交警大队。一年前,他们22岁的独子刘凯会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与家人永远离别,而肇事者之一却是刘先艳的亲侄儿刘红军。
让刘大正夫妻悲愤欲绝的是,交警在处理交通事故之前,刘红军曾以“抚恤书”的书面形式认其做父母,但事故处理后,刘红军就“人间蒸发”了,连逢年过节也不来刘家探望,平时更别说打个电话问候一声。
侄子变儿子,无非是想给丧子的姑父姑母更多的亲情安慰,为何事故处理之后却变得如此薄情,玩起了失踪?近日,记者前往衡阳调查了整个事情真相。
春节团聚痛失亲儿
尽管发生交通事故的时间已过去一年多,但刘大正夫妻俩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对儿子刘凯的思念。一纸“抚恤书”轻易将时空追溯到2007年2月20(农历正月初三)。这天上午,衡阳县演陂镇上桥村村民刘大正像往年春节一样,在轻松快乐的气氛中陪客人一边喝茶一边打麻将,其妻刘先艳在厨房认真忙碌地为客人准备各种美食。谁也没有意识到一场灾难已经逼近这个原本幸福平静的家庭。
中午时分,刘先艳的手机突然响起。她拿出一看,是自己的侄儿刘红军打来的。“姑姑,我和刘凯骑摩托车在衡阳市呆鹰岭路段出了事故,请马上赶过来……”刘红军用颤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道。
刘先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在经过反复追问后,她一边哭泣一边将惊人的噩耗告丈夫及亲朋好友。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,大家顾不上吃饭,立即租了一辆面包车直奔30多公里外的省道315线呆鹰岭路段。
当刘大正等人赶到事发现场时,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:一辆牌照为湖南D·BC726的农用车横在公路隔离带的通道边,农用车的前轮边,是被碰得面目全非的摩托车,其损坏的碎片散落一地,另一边的地上,是一摊已经凝固的鲜血。几名交警正拿着皮尺勘察事故现场,现场也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群众。
得知刘凯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,刘大正与亲戚们立即赶往医院。他们到达医院时,却被告知,刘凯已经不行了。医生说,刘凯坐摩托车时没有戴安全头盔,导致头部受到剧烈撞击、颅脑严重损伤,“尽管我们全力抢救,但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。”
在医院的太平间里看到了刘凯的遗体后,刘大正一下晕了过去。
“抚恤书”认回干儿子
在接受记者采访时,刘大正说刘红军的老家在衡阳县岘山乡,现在是河北某炮兵学院的学生,春节长假回来探亲。出事那天早上,他骑着一辆摩托车载着表弟刘凯去衡阳市火车东站买票,没有想到竟然在返途中出了交通事故。“刘红军是在朋友那里借来的手续不全的摩托车,而且自己没有相关的驾驶证件。”刘大正埋怨道,刘红军没有给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刘凯扣戴安全头盔,这是导致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在交通事故发生后,2月24日,刘红军当着众多亲人的面,跪在刘大正面前表示道歉,并在刘氏祠堂里烧香下跪承诺给姑父做亲生儿子。忙完这一切,还留下了书面字据以示诚意:
抚恤书:我刘红军自2007年2月24日起认姑父刘大正、姑姑刘先艳为父母,从此刘大正、姑姑刘先艳二老就是我的亲生父母,承担起为人子的责任和义务。 儿:刘红军
刘红军此举,让丧子的刘大正夫妇得到了一些安慰。
2007年5月14日,在衡阳市蒸湘区交警大队的处理下,刘大正获得各种赔偿金额13万元,农用车主和刘红军负同等责任,各承担6.5万元的赔偿金额。
“但自从结案之后,刘红军一直没有与我们见面,像‘人间蒸发’一样,他根本没有尽到做儿子的义务!”刘大正悲愤地说,逢年过节,刘红军连电话也不打来一个,这哪像做儿子的?
各执一辞闹起争端
对于姑父的说法,刘红军表示十分气愤:表弟出事,并非是我故意的;出事后我也希望用自己的行动弥补姑姑的悲痛,去年“五一”长假期间,我一直陪着姑姑,比亲生儿子还孝顺!既然刘大正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了,就不能要我赔偿这么多钱,他们根本没把我当儿子对待。如果当时不要我赔偿这么多钱,今后等我参加工作了,我给他们养老的钱绝对会超过10万元。
当问及刘红军是否愿意继续给姑父刘大正做儿子时,他的回答显得模棱两可:“现在我也没说不做他的儿子。”
而刘大正说,当时看到刘红军很有诚意给他做儿子,就没把这件事情告到军校;至于赔偿金额,他们是完全按照交警的意思进行协商。“事故之前,我儿子刘凯在县城做铝合金生意,一年就能赚好几万,要他们这么点赔偿不算过分。要知道,刘凯失去了生命,我们失去唯一的儿子。按理说,刘红军无摩托车驾驶证骑车,导致出了人命,应该得到法律的惩罚。我们没有告他,已经是仁至义尽了。”
刘红军的父亲刘先安对于刘大正一家的做法也很有意见。他告诉记者,他们为了抚养两个孩子成才,家里也十分拮据。但看到刘大正家里出事后他们夫妇十分悲痛,考虑到自己家有两个孩子,给刘大正一个也无妨,便决定把儿子刘红军过继给他。没想到孩子过继给他后,刘大正夫妇竟然还把自家人当外人看待,赔偿与别人是一样的。
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,为了给自己讨个说法,3月3日,刘大正一家再次来到衡阳市蒸湘区交警大队,希望找到当时处理儿子事故的交警评理。
衡阳市蒸湘区交警大队副队长段吉祥告诉记者,在调查这起事故时,刘红军只给警方提供了一张传真过来的驾驶证。传真上的准驾车型是B型(准驾大货车),而他却是骑摩托车,因准驾不符,刘红军也违反了《交通法》。
对于在事故处理前,刘家人之间有什么约定,段吉祥表示不知情。他说,在处理这起交通事故时,主要看刘家人是否有异议,当时双方都签了字画了押,也就依法判处了,此事故的处理也就告一段落了。
目前也没有法律规定,别人写个“抚恤书”答应给你做儿子,就非得要履行儿子的义务不可。刘红军写了“抚恤书”却不履行义务,只能说明他道德与品行的问题,但这张“抚恤书”没有法律效力。
此外,按照有关规定,在军校读书期间回来休假的军校生,不准开车。而刘红军无证驾驶惹来大祸,虽不算违法,但违反了部队的纪律,刘大正如果想继续处理侄儿刘红军,可以到他所在的部队去申述,而交警大队无权过问。
记者手记:要亲情,还是要赔偿?
一场车祸,让刘大正既丧失了儿子,又面临亲情的严峻考验。
对于侄子刘红军来说,当初悔恨之际写下“抚恤书”,答应给姑父做儿子,却又不履行义务,这就无法不让人猜想,他当时或许出于权宜之计,不过想逃避作为肇事者的责任罢了。而认下干儿子后,姑父刘大正却还要刘红军履行交通事故赔偿,这又无疑深深伤害了他。在刘红军看来,想要亲情,就不能要赔偿;而想要赔偿,就不能要亲情。若亲情和赔偿都同时想要,那这亲情也就变质了。殊不知,刘红军看不到的是,姑父刘大正要求他赔偿的背后,其实隐藏着一个丧子父亲的痛楚以及对父子温情的缅怀。或许,刘大正这一举动,并非一定要获得多少赔偿,但至少可以安慰一下心灵之痛。
从另一方面来说,刘大正与侄子刘红军因交通事故引出的这起纠纷,也体现出中国传统的亲友相互接济、不计回报的道德观念正在经受市场经济的挑战,法律、契约等也越来越多地介入了家族关系,这也是社会发展的正常现象。况且在目前中国,父母子女是反哺关系,父母养育子女,子女赡养父母,在这种反哺关系下,家庭财产难以划分清楚,于是出现刘红军的这种尴尬,也就在情理之中。虽然,在市场经济中,亲情和市场法则并不是一对矛盾体,但在面临利益选择时,亲情往往总显得弱不禁风,所以,对于想同时获得亲情和赔偿的刘大正来说,也极易容易陷入抉择两难。今日女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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